內含BL劇情,不喜勿入。


 

 

 

  在月光下經過了大半夜愉快的對談,一覺醒來後,汪墨宇揉著眼想對沙杜斯道聲早安,沒想到睜眼看見的竟是全然陌生的景象──

  眼前是一個將近三坪大的房間,窗戶只開了一點讓空氣流通,從窗外透進來的光線讓他看清這屋裡只有他一人、一張床以及一個小方桌。屋子是木造的,身下躺的床也是木頭做的,床板上鋪了草蓆,蓋在他身上的則是柔軟的毛皮和棉布拼縫成的毯子。

  當他驚訝得從床上彈起身時卻發覺全身無力,像是睡了很久很久似的,只能用手臂的力量撐起上身後再慢慢地下床走動,更令他震驚的是身上的衣物竟全被換過,原本那一身有些殘破的登山衣褲不知跑哪去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件七分袖、長度及膝、棉麻編織成的灰綠色套頭長衫……

  汪墨宇愣愣地看著這房裡的一切,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屋外隱約傳來人聲交談的細碎聲響,但他聽不懂那種語言,從開了一小條縫隙的窗戶看出去只見一片種滿花花草草的庭園。微熱的溫度、刺眼的陽光和陰影位置讓他明白現在大概是中午時分,窗外的環境看來和前一晚所睡的岩洞附近截然不同,可見自己被移動了頗長一段距離。

  最近他怎麼常在張開眼後就發現自己經歷過乾坤大挪移,然後處在陌生的環境裡?

  沙杜斯呢?他沒事吧?

  不敢冒然推門出去,汪墨宇只好坐回床上仔細回想入睡前的記憶。

  ……不行,頭好暈,肚子也好餓,他什麼也想不起來,只能肯定以身體現在這樣的狀況看來自己絕對不只昏睡了一天。

  汪墨宇頭疼地抹了抹臉,這才發現自己不只被換了衣服,下巴甚至很光潔沒有睡了許久醒來後會有的鬍渣,肯定有人為他清理過全身上下……

  唔,那不就被陌生人看光了?

  就在他覺得有點窘的時候,木門被推開了,踏進屋裡的男人見他清醒而愣了一下,雙方都傻傻地看著彼此呆了幾秒,汪墨宇警戒地站起身往窗邊退了一步,那個男人則趕緊露出安撫的笑容對他說:

  「沒事,別怕。」

  汪墨宇聽不懂,只能看著他溫和的笑臉,有點遲疑地跟著露出微笑,然後搖搖頭表示自己聽不懂他說的話。

  男人似乎早就知道這點,他只是笑笑,對汪墨宇露出手上拿著的水盆和水壺,示意自己要再往前走一點把水盆放在床邊的小方桌上,要汪墨宇別緊張。

  清瘦修長的男人看來很年輕,笑容很溫和,長長的棕髮在腦後紮成一束輕晃更讓他的舉動顯得優雅。雖然他比汪墨宇還高了半個頭,但外表並不會給人壓迫感,隨著他將水盆輕放在桌上的動作,汪墨宇也放下了對他的戒心慢慢靠回床邊。

  「汪墨宇,」他指了指自己說:「我叫汪墨宇,墨魚,你可以叫我墨魚。你呢?」

  「墨魚,我叫米德。」米德笑著重複了一遍,然後倒了杯水遞給他。「喝水。」

  「米德,謝謝。」汪墨宇接過水杯嗅了嗅,確認沒什麼異狀才放心一飲而盡。

  接著米德從水盆中擰了塊布巾給他,汪墨宇很合作地擦了擦臉和手,精神因此好了許多,覺得更加清醒了。

  「你睡了很久,餓了吧?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拿吃的給你。」

  米德隨即像旋風一樣跑出去,汪墨宇愣了愣,猜想他大概是去幫他拿吃的,或是叫醫生來吧,只好乖乖坐下等米德回來。本來想問米德有沒有見過沙杜斯呢,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張開眼沙杜斯就不見了?難道自己又回到地球上了嗎?

  沒多久米德就提著一個藤籃回來,身後還多了兩個中年男子和一個背著大竹簍的少年。被這陣仗嚇了一跳,汪墨宇立即站起身,米德對他溫和地笑了笑安撫他:

  「沒事,這是藥師達亞和羅德,他們來看看你。後面的孩子是喬,我們都是藥師的徒弟。」

  喬轉個身對他露出大竹簍裡的東西,全是一些藥材和看診工具,並沒有銳利的凶器,而那兩位中年男子看起來也是一臉慈祥的長輩,汪墨宇這才放鬆下來,主動對兩位長者露出微笑自我介紹。

  一陣比手畫腳的交談後汪墨宇很快就認識了他們:一頭棕髮的是達亞,紅髮的則是羅德,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藥師;米德和喬則是學習中的徒弟,目前只能做雜事,像是餵病人吃藥喝水或整理工具之類的工作。

  被達亞和羅德翻來覆去地檢查過全身後,米德隨即遞上一碗小米粥,汪墨宇禮貌性地先詢問兩位長者吃過飯了沒?見達亞和羅德笑著點點頭,他這才將手上的粥淅瀝呼嚕喝個精光。

  好好吃……他到底是餓了多久?

  滿足地捧著空碗,汪墨宇對四人點頭道謝,然後迫不及待地問起了沙杜斯的事:

  「請問你們有看到一個很高大的男人嗎?他還會變成狼,他叫沙杜斯……」

  小木屋裡沒泥土地讓他畫圖,他做了寫字的動作想藉此討些紙筆,對方也看不懂,汪墨宇猜想這裡還沒有「紙筆」這種東西吧,只好繼續用比手畫腳來表達問題。

  可是不論怎麼說,這四人的表情看來都很困惑,像是不知道汪墨宇在說什麼似的,對沙杜斯這名字也沒反應,直到他發出「嗷嗚──」的狼嚎聲時他們的表情瞬間大變,尤其是最年少的喬臉上甚至立刻沒了血色,看來似乎不太妙,汪墨宇只好打住不問。

  「呃……不好意思,我說了什麼很恐怖的事嗎?」

  汪墨宇一臉愧疚,達亞連忙擺擺手表示不用在意。他們終於明白原來汪墨宇是在找那個善於狩獵、滿身血腥戾氣的肉食獸人,可他們也不知道當初帶他來求醫的那個狼人現在去哪了,對這問題實在愛莫能助。

  一陣比手畫腳下來,汪墨宇只隱約明白是沙杜斯將他帶到這部落裡的,他已經因為高燒在此昏睡兩天了,在這段期間內沙杜斯離開了這個部落,目前不知所蹤,而眼前四人在他提起沙杜斯這個能化身狼形的男人時則面露異色、似乎有些顧忌……

  因為語言不通,汪墨宇只能知道這麼多。接下來他只好換個話題,拉了拉身上穿的袍子詢問自己原本的衣服呢?米德立刻從小方桌下抽出一個麻袋遞給他,裡面裝的正是他先前身上穿的衣物。他們已經為他洗乾淨了,但因為不熟這種衣物紡織的工法所以無法幫他縫補破損的部份,除此之外麻袋中還有手錶和瑞士刀,登山鞋則幫他放在門外。

  這就是他目前全部的家當了。

  看著這些東西,汪墨宇的心情有點微妙。還來不及多想什麼,米德和喬為他身上快痊癒的傷口換了藥,然後兩位藥師就讓他喝下一碗味道清香的花草茶逼他繼續睡。

  因為他明顯遺失了昏睡前的某一段記憶,藥師認為也許是高燒讓大腦負荷不了所造成的,目前還是多休息為妙。

  儘管一直表示自己的身體沒問題,但別說心心念念一直想找的村落,連這屋子外頭長什麼樣子都還沒看見,汪墨宇在那碗茶的藥效下很快地再度昏睡過去。

 

    ◇

 

  被強迫睡了大半天後,汪墨宇終於得到藥師首肯,可以下床活動了。

  米德和喬帶著他將整個部落逛了一圈,甚至還去見了頭目安卡。安卡是個高大壯碩、看來威嚴但眼裡透著慈祥的長者,他和善地摸了摸汪墨宇的頭表示歡迎,讓隻身一人處在陌生部落的汪墨宇立刻感到安心自在了許多。

  這一路逛下來,從親眼所見的人事物到大家對他原本穿著的衣服鞋子露出非常好奇的神情,讓汪墨宇心中那一絲絲「也許快要可以回家了」的期待很快就熄滅了……

  他依然在這奇異的星球上,並沒有回到地球。

  不需花多少時間,汪墨宇就對這個單純的部落有了大致的了解──

  這是個牛族的部落,牛角的圖騰在部落裡四處可見。他們幾乎吃素,但偶爾會吃溪裡的魚貝類補充營養,像給汪墨宇這種病人吃的小米粥裡就會放幾片魚肉。這部落的人平常不狩獵,只有在需要毛皮過冬時才會和別的部落以物易物或集結壯丁出外打獵,他們的體型普遍都很高大,有些男人甚至比沙杜斯還高壯。汪墨宇還以為身高超過兩百公分的沙杜斯已經很高了呢,沒想到還有比沙杜斯更高更壯的,站在這種人旁邊,讓他覺得自己簡直就像發育不良的小孩。

  要不是先前就知道沙杜斯是狼和牛的混血,看到牛族部落時他肯定會很驚訝。這裡的男人分成兩種,一半是普通的男人,外貌就像地球上的男性一樣;另一半的男人則像沙杜斯一樣能轉換為獸形,他們的特徵是身高比一般的男人還高出一個頭以上、身材也比較壯碩,耳朵的形狀不是人耳而是獸耳,只是他們變化後的模樣是頭上有著銳利雙角、巨大凶悍的角牛。

  見過他們的獸形,汪墨宇就明白為什麼一個吃素、幾乎不狩獵沾血的部落卻能在這山谷裡安居繁衍不受猛獸威脅──那些巨大角牛要是發飆起來,絕不輸給獅子老虎之類的掠食者,吃素並不等於好欺負哪。

  因為吃素,所以部落裡大部份的人白天都在部落外圍的田裡工作。大概是土地多的關係,也可能是因為這時候的農業技術還不太精進,牛族的人是採粗放農業,他們不太施肥也不怎麼除草,依照季節變換有什麼就種什麼,收成了什麼就吃什麼。

  他們的衣著很輕便,目前這不冷不熱的季節是穿一件長度及膝、棉麻混織成的七分袖罩衫,只要從頭上套進、在腰間繫條繩子裝飾便成,要是起風覺得冷了就再加塊方巾披在肩上。只是汪墨宇穿不太習慣,雖然裡面還有件小短褲,但總覺得腿間涼涼的……

  在各種方面而言,這裡都很原始,不但沒有紙筆甚至連文字都沒有,不過這部落的工藝和紡織技術很好,環境也很乾淨,生活品質倒是還不錯。

  唯一讓汪墨宇覺得有些奇怪的是他已經在這部落裡閒晃三天了,見過小孩滿地跑、大人在後面追的場景,卻不見任何一個女人的蹤影。難道在這裡負責養家、照顧小孩都是男人的工作,女人是不踏出房門的嗎?

  雖然好奇,但怕提出這種問題會讓人誤會,汪墨宇也不敢多問,只能自己默默地觀察這個和地球迥然不同的原始世界。

  不只是晚上的的天空中多了一顆紅色月亮、部份的男人能變化為獸形,這星球上很多東西都和地球不同。這裡的動植物的顏色比較鮮豔,體型也比較大,更有許多是在地球上沒見過的品種。

  這部落的人很和善,雖然五官有如雕刻般看起來很嚴肅,但接觸過就會明白他們很溫和而且好客,在語言不通的情況下仍然很有耐心地和他溝通甚至教他說牛族的語言,從不曾露出不耐的神色。

  汪墨宇忍不住想起自己從小生長的鄉村。

  在鄉下的老家,鄰里間每個居民彼此都認識,見到長輩一定要微笑問好,即使自己只和獨居的爺爺相依為命也不會覺得孤獨,因為村裡的每個人都像自己的家人,家裡要是發生什麼事情一定會有人幫忙,絕不會感到孤單無助。不過這當然也有壞處,比方說要是在學校裡和人打架,馬上就會從村頭傳到村尾了,不只爺爺會罵,所有的鄰居都會像長輩一樣會把他斥訓一頓,都不能做壞事啊。

  回憶起鄉村間那種人情味濃厚的溫馨感,汪墨宇的嘴角不禁揚起微笑。萬一真的回不了地球,住在這裡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但他……還是有點想念沙杜斯呢。

  那個人是他到這個世界後遇上的第一個朋友,雖然沙杜斯有點懶得和他交談、教他說話,但照顧他的程度並不亞於這些牛族的人。

  沙杜斯到底去哪了?汪墨宇曾經問過頭目,但頭目的表情很微妙,只是笑著安撫他別緊張,彷彿那老兄要是高興了就會自己出現的樣子,讓汪墨宇感到更加困惑。

  他為什麼總想不起來前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之前在摔下山谷的時候摔到頭了,所以才會這樣間歇性失憶?

  懶洋洋地在草地上翻了個身,汪墨宇一邊思索這問題,一邊繼續努力地曬太陽──這是藥師羅德吩咐的,他相信多運動、曬太陽會讓人變得更健康,所以叮囑汪墨宇白天要儘量在屋外活動。對於這點汪墨宇並沒有異議,他初來乍到,對這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要他成天在部落裡晃來晃去反而是好事。

  這星球的陽光很溫和,和地球的感覺不太一樣,昨天曬了一整個早上了也不見曬黑、皮膚也不覺得痛,沐浴在這樣的陽光下是件很舒服的事。

  瞇著眼看著湛藍的天空,汪墨宇忍不住想:會來到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簡直比被外星人綁架還神奇。如果在童話故事裡,他大概只是在登山的過程中休息片刻做了一個夢而已吧?夢中的他就像那武陵人,誤打誤撞踏進了一個桃花源,只是這個桃花源太過原始,吃喝拉撒睡有點不方便。

  如果在恐怖故事裡,那他大概打從一開始就山難死了吧?所以他才會不記得死亡時那衝擊的一瞬間,所以後來的場景才會這麼跳躍,這一切其實全都是殘餘意識的幻想,遇到的這些人都不是真的人……

  這恐怖故事的想法雖然驚悚了點,但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滿合理的,他都能在轉眼間就從地球來到這古怪星球,還有什麼會比這更荒謬?

  於是接下來他就會發現身邊對他好的人開始出現異狀,古怪的事件一椿接一椿,再然後就是在緊要關頭時突然回憶起山難的片段,然後──

  啊呸呸呸!沒事亂想這種有的沒的做什麼!?

  汪墨宇打了個哆嗦,立刻從草地上彈坐起身用力搖頭將那些莫名其妙又令人發寒的念頭從腦海中甩開,順便吐槽自己編來嚇自己的恐怖故事未免也太老梗了一點。

  「墨魚,怎麼了?你還好嗎?」米德的手拍上他的肩,一臉困惑地問道。

  「啊!」汪墨宇嚇了一跳,勉強把表情調整回正常模式笑著答道:「好,好。」

  扣掉昏睡的時間不算,這三天裡,很努力學當地語言的他已經能聽懂簡單的問候、吃飯睡覺之類的基本單字,只是還不太會說,僅能答出不成句型的短句。要是遇上聽不懂也答不出的時候,只好使出共通語言──微笑,不論遇到什麼人,一直笑就對了。

  「你有午睡嗎?」米德在他身邊蹲了下來,一邊做個睡覺的姿勢一邊問他。

  「午睡,有。」汪墨宇很乖地對藥師徒弟點頭。

  這個部落的人有午睡的習慣,在吃飽飯休息一會兒後就會小睡片刻,而藥師也認為除了運動、曬太陽之外,適度的午睡也有助身體健康,所以要求汪墨宇在午飯過後也該睡個午覺。

  汪墨宇指了指這塊草皮,表示自己吃了午飯出來散步一會兒後,就在這裡曬太陽兼午睡。米德很滿意地點點頭,輕拍他的肩膀後起身說道:

  「走吧,我們去找希摩,早上他們採了很多果子,下午大家一起來做果醬。」

  聽不懂,不過也沒關係,跟著走就對了。汪墨宇點點頭,爬起身後扯了扯還穿不太習慣的長罩衫,跟在米德後頭走向部落裡的某戶人家。

 

    ◇

 

  看來現在正是某些果樹開花結果的季節,一路走來汪墨宇發現好幾戶人家的庭院前都擺了幾簍新鮮剛摘下的果子。他隨著米德走進某戶的前院,喬和另一個年輕男人已經坐在裡頭篩選竹簍裡的果實了。

  一陣寒喧與自我介紹後,汪墨宇認識了這個名叫希摩的年輕男人,他的臉型看來清瘦卻挺個大大的啤酒肚,喬和米德都很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汪墨宇心想這大概是他們照顧的病患之一吧?看兩位藥師徒弟小心翼翼的模樣,也許他病得不輕?

  汪墨宇和希摩被分配到挑選果子;喬和米德則是負責提水這種比較費力的工作。這讓汪墨宇覺得有點窘,自己明明是年輕力壯的男人卻做這種低勞力的工作,實在很不好意思。他一再表達自己經過這幾天的休養,連背後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幫忙做些像種田之類的粗活,但偏偏米德和喬依然把他當病人看待。

  不只這兩位藥師徒弟,偶爾他幫忙做事而手上拿了東西時,總有高大的獸人會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幫他拎著,好像他是重傷患似的,常常讓汪墨宇覺得很不好意思。

  挺著肚子的希摩笑著遞了一張矮凳過來,汪墨宇連忙接過,和他一起坐在庭院裡挑選竹簍裡的果子。這是一種很像藍莓的水果,聞起來酸酸甜甜的,他們要先將外表腐壞的果子挑掉,然後把這些經過挑選的果子清洗接著再放入一旁的鍋中加糖熬煮成果醬。

  他們一邊挑果子一邊閒聊,長相清秀的希摩就像汪墨宇之前遇過的那些人一樣對他非常有耐心,說話總是慢慢地說,遇到汪墨宇有興趣的單字就一個音節一個音節教他發音,即使談話的節奏因此變得緩慢而且常常轉變為發音教學也不會覺得不耐煩。

  牛族的人似乎天生就這麼溫和,讓汪墨宇卸下了對這未知世界的恐懼,開始對這裡的一切感到好奇。

  挑滿一簍果實後,米德和喬剛好打水回來接著將果子一一洗淨瀝乾放進大碗公裡,然後希摩再將碎糖灑在這些果子上,輕輕將糖塊和果實拌勻,過不久果實就會呈現有點出水的狀態。這時有個高大的男人背著一擔木柴從後院走了過來,希摩抬頭對他笑了笑,然後向汪墨宇介紹男人的名字叫阿布。

  阿布僅禮貌性地朝汪墨宇點了點頭,之後的目光便全放在希摩身上,他倒了杯水給希摩,又為他輕揉肩膀,在一旁的喬眨了眨眼說了句汪墨宇聽不懂的話,只見阿布和希摩都紅了臉,接著阿布趕緊倒水給其他人喝,看來是方才獨厚希摩的舉動被調侃了。

  汪墨宇微笑著接過水杯,忍不住多看了阿布和希摩一眼。

  從他們看彼此的眼神就明白這兩人是一對,而一旁的米德和喬的表情毫無異常,偶爾經過的鄰人也會微笑著和他們打招呼,可見大家早已習慣這對同性戀人的相處。比起地球上對於同性相戀所投以的異樣目光,這部落真的好溫和啊……

  拌了糖塊的果實需要等待一段時間出點水份,這段時間裡,阿布在一旁用石塊堆起來的爐子下生好了火,接著便是把糖和果子放入鍋中再拿大鏟子慢慢攪拌即可。這階段的工作依然由米德來做,希摩雖然很想拿鏟子卻被大家阻止,阿布指了指他的肚子表示不贊同,希摩則有點不以為然,直到兩位藥師徒弟同時都阻止他,他才認命乖乖地站在一旁「聲控」米德放入碎糖塊。

  因為從沒做過果醬,汪墨宇不敢主動要求拿鏟子,只能蹲在一旁好奇地觀察,看來要放多少糖每家的配方都不盡相同,希摩看著糖塊放到他滿意的數量後便叫停,喬再將碗中的果實慢慢倒入鍋中,米德則拿起大鏟子輕輕翻攪。

  熬煮果醬的過程有點漫長且單調,只要一直緩慢攪拌並且注意鍋底的果醬不要燒焦即可,看久了又沒事做難免覺得無聊,汪墨宇因此注意到一旁的阿布不但摟著希摩,還將手放在他的肚子上輕輕撫摸……年少而較為調皮的喬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對汪墨宇擠了擠眉眼然後掩嘴偷笑,看來像是受不了這對戀人的甜蜜閃光,而非擔心他的病人鼓脹的腹部被觸摸。

  汪墨宇因此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阿布的動作很溫柔,彷彿在他手掌下的是一個脆弱又重要的寶貝,就像丈夫在撫摸懷孕的妻子一樣……

  懷孕!?

  汪墨宇嚇了一跳,忍不住張大眼看向這對戀人,同時這幾天在這部落裡看見的畫面也一一閃回腦中──

  放眼望去部落裡能見到的全是男人。

  仔細一想,就連在路上跑來跑去的孩子也都是男孩。

  偶爾會看見兩個男人獨處在屋簷下或靠得極近,那種氛圍必然是很親暱、彷彿沒有人可以介入其中……

  這個星球……該不會沒有女人吧?

  所以希摩並不是得了什麼病才會腹部鼓脹,他其實是……懷孕嗎?

  汪墨宇整個人石化了,為這一連串的推論感到錯愕不已。

  不,不可能!男人怎麼可能懷孕?

  可是這星球上的人都能變成野獸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贊成和反對兩派意見在腦中互相爭辯,汪墨宇頭痛地撫著額頭,掙扎著到底要不要問個清楚?

  不要問,很恐怖。

  心中有個聲音輕輕地這麼說道。

  「墨魚,你怎麼了?」注意到他撫額的動作,喬飛快地跑到他身邊。

  「呃,我沒事。」在場四人都望向自己,汪墨宇只能僵硬地搖頭笑笑,但當他眼睛一轉和希摩關心的眼神對上時,忍不住指著他的肚子脫口說道:「希摩你……」

  希摩歪了歪頭,不太明白汪墨宇想問什麼,不過看他指著自己的肚子,便直覺地撫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靦腆地微笑。

  那笑容看起來很幸福,一點都沒有病人會有的那種灰暗氣息。

  天氣是這麼的好,在藍天白雲下微笑的希摩看起來更加俊秀,簡直就是一幅美好的圖畫……但汪墨宇此時此刻卻有如晴天霹靂。

  不用問了,八九不離十。

  汪墨宇感到有點頭暈,第一次覺得想像力太豐富、直覺太強烈也不是好事。

  可雖然如此,他那不受控制的大腦在震驚當中還是忍不住想像了一下希摩到底要從哪裡生出小孩?

  噢不,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他怕自己心臟太弱承受不住……

  這星球實在太奧妙了,真不是區區一個地球人能待的地方,我想回家!

  汪墨宇捂著眼在心中吶喊,他實在無法消化這種衝擊啊……

  「墨魚你還好嗎?」喬抬手摸了摸他的臉,有些擔心這個突然開始恍惚的人。

  還沒從男人也可以生小孩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汪墨宇遲遲沒有反應,讓大家更加擔心了,喬乾脆帶著他回去找藥師檢查身體。

  可一到了藥師達亞的屋子前,汪墨宇又突然不肯進屋,拿著樹枝在外頭地面上畫了一堆圖,對達亞問了些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問題──

  汪墨宇先畫了個大肚子的男人,肚子裡有個小嬰兒,然後問達亞:「希摩是不是像這樣?」

  達亞點點頭,心想希摩肚子都那麼大了,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大概是方才已經受過衝擊,達亞點頭證實希摩懷孕的那瞬間,汪墨宇只搖晃了一下就立刻穩住身體,他深吸了口氣,接著畫了一個赤裸的女人──有著豐滿的胸部、纖細腰肢和性感翹臀的女人,達亞卻對著這幅圖面露困惑,像是從未見過這種人似的,不管汪墨宇怎麼形容,達亞都維持同樣的答案:他從未見過圖畫中這樣的人種,這塊大陸上沒有這種人存在。

  因為是藥師,達亞對於這圖中的人體構造非常感興趣,到後來問的問題竟比汪墨宇問他的還多,看他如此好奇的模樣,汪墨宇再怎麼不肯相信也不得不接受這事實──

  看來這個星球上只有男人。

  有一半像是擁有特異功能般,可以化身成野獸。

  另外一半嘛,則也算是有特異功能吧……他們能生孩子!

  汪墨宇突然想到達亞沒有獸耳、不會變身,所以……達亞也能生孩子嗎?

  當他微顫著指著男人大肚子的那張圖詢問達亞時,只見達亞露出「當然啊,傻孩子」的慈祥笑容點了點頭,說:「米德就是我生的。」

  汪墨宇瞬間石化。

  眼前這位年紀和自己父親相仿的男性長者,居然曾經生育過孩子?

  ……太令人錯亂了,他的腦袋快當機了。

  還來不及再度驚嘆這個星球的奧妙,汪墨宇的臉色立刻又變了──

  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只是普通人,不會化身成某種獸形,所以他在這裡……也會被看成是負責生孩子的角色嗎?

  那麼先前幫他拎東西的那些獸人,原來是像地球上的男性幫女性提重物一樣,是出於一種「紳士風範」在幫助他們認為比較柔弱、需要呵護的的人嗎?

  只是換個星球,他就好像被迫變性了……

  這讓汪墨宇大感震驚,甚至可以說是打擊,大概是因為如此,在晚飯過後他莫名地又開始發起低燒。

  藥師達亞在苦惱著想找出他發燒的原因才好為他配藥時,忍不住想:唉,這孩子怎麼常常發燒?光長得俊秀好看還不夠哪,身體也要健康一點,將來才能組成一個美滿的家庭、養育很多胖娃娃啊……

  ──要是讓汪墨宇知道,肯定直接口吐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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