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結婚了

 

  吃完早餐收拾乾淨後,沙杜斯拎起用過的餐具和一旁燒開備用的熱水到屋外洗碗。

  搶不回這個工作,汪墨宇只好任由他去,趁這空檔換上一層又一層的禦寒衣物準備外出。

  每當冷得半死的時候,汪墨宇總會回想起當初問沙杜斯這裡冷嗎,得到的回答是:「不會吧,冷的話多穿點毛皮就好了。」

  ──什麼不會,簡直快冷死了!這不是多穿一點就能解決的,要穿很多很多!

  他一定是整個部落裡擁有最多毛皮大衣的人。套上第六層衣服後,汪墨宇這麼想。

  沙杜斯一進屋,就見他把自己裹成一顆球坐在暖桌旁發呆。

  「換好衣服了?」

  「嗯。」汪墨宇笑嘻嘻地點頭,一臉「想幹嘛?可惜真不巧你來晚了」的表情。

  沙杜斯也笑了笑,把洗好的碗盤放進碗櫥裡,然後將他拉進懷裡狠狠親吻。

  現在也不遲。

  等藍眼睛的男人親個夠本滿意地鬆手後,臉上表情看來是這麼說的。

  拚命喘著氣的汪墨宇只能用力啃咬他的嘴唇當作「回禮」。自己一時大意把沙杜斯想得太簡單了,原來這人不只是趁機吃豆腐,就算沒機會,還是照樣想吃就吃!

  沙杜斯笑著承受了幾口還真有點疼痛的啄吻,伸手輕撫愛人的後腦杓討饒:

  「我也換衣服,然後去找瓦達。」

  「喔。」攻擊停止。

  沙杜斯套上長褲披上方巾,接著取了一串獸牙項鍊戴上,感覺很正式,汪墨宇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項鍊是剛才出去洗碗順便回家拿的?」

  「嗯。」

  「很好看,我第一次看你這樣穿。帥啊!」觀賞不忘評價,動口然後動手,汪墨宇伸手在男人的臉和胸前摸了摸,多加一句:「摸起來也不錯,很好。」

  吃人豆腐的感覺真不賴。他心想,也難怪這男人老愛吃他豆腐。

  被摸了好幾把的男人笑了笑,湊近親了他一口。

  汪墨宇立刻警戒地往後退了一步,他可不想大白天剛吃完早飯就被男人按著給這樣那樣……沒想到男人真的只是單純給他一個親吻,然後就走向大門。

  看來他真的很想趕快去找瓦達。

  心裡覺得甜,汪墨宇跟在他身後沒再鬧他。走到門口時,沙杜斯蹲下身拿起汪墨宇的雪靴為他穿上。

  第一次被這樣對待,汪墨宇愣了一下,按捺住想說「我自己會穿」的衝動,紅著臉默默讓男人幫他穿鞋。可惜沙杜斯習慣赤腳,不然他也可以幫他套鞋子。

  被侍候著穿好鞋子的同時,汪墨宇除了戴好能遮住耳朵的帽子外也套上了右手手套,他向沙杜斯伸出沒戴手套的左手,沙杜斯很自然地拿起手套想為他戴上──

  「不戴。」

  他抽回手,藍眼睛的男人因此面露困惑。他直接拉過男人的右手十指相扣地握著:

  「牽手啊,這樣就不用戴手套了。」

  沙杜斯愣愣地盯著兩人緊握著的手,過了幾秒後才意會過來,笑著點點頭附和這句話。

  看他頭上那對毛茸茸的狼耳朵動了動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汪墨宇除了跟著高興之外不禁還有點得意。沒想到吧?地球人談戀愛的花招可多了,牽手這招比幫他穿鞋有情趣多了吧?嘿嘿嘿~

  「走吧,出門。」

  從頭到腳穿戴好後,兩人出門往瓦達家走去。

  行走在雪地裡很吃力,沙杜斯刻意放慢腳步配合才剛習慣北方生活的汪墨宇。

  西邊這一帶很少住戶,只有一片松樹和樺樹的混生林挺立在白色雪地裡,四周靜得讓汪墨宇走在雪上的聲音聽起來清晰無比。

  兩人靜靜走著,沙杜斯牢牢握著他的手,看他非常專心走路的模樣,眼底泛起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這是他們第一次牽著手走路。沙杜斯心想,這種感覺很好。

  汪墨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也轉頭看向他:

  「你知道嗎,在我的母語裡,伴侶有一個說法就叫牽手。比方說我要向別人介紹你是我的誰,就會說『這位是我牽手的』。」說完咧嘴笑著拉起他的手晃了晃。

  這張笑得眼睛微瞇的臉真好看,那句「比方說……」也說得真好聽,沙杜斯覺得胸口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有股熱氣一湧而上讓他的臉瞬間紅了。

  汪墨宇愣了,不太明白這男人為什麼突然純情了起來?明明抱他的時候都不會害羞一下,怎麼只聽了牽手的解釋臉就泛紅了?難道自己無意間說了其實很露骨的話?

  然後汪墨宇莫名地也跟著臉紅了。

  兩個臉頰泛紅的人繼續牽著手靜靜地在雪地裡走著。

  走了許久後兩旁的住家漸漸多了,吃完早飯的大人都帶著小孩出來玩,歡笑聲讓汪墨宇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起。

  一路上和遇見的族人打招呼,大家見他們牽著手、又聽說要去找頭目都熱情地給予祝福。汪墨宇笑著道謝,臉熱得讓他覺得自己其實可以不用穿這麼多層出門。

  他轉頭看向沙杜斯,只見他大方地笑著接受大家的祝賀,方才臉紅的純情少年模樣簡直就像幻覺一場。汪墨宇決定以後要努力嚐試各種方法讓這男人在自己面前臉紅。

  沙杜斯感到背後突然一陣惡寒。

  到了瓦達的住處,他敲了敲籬笆外的石板說:「頭目,我和墨宇來找你。」

  不是叫瓦達而是稱呼頭目,汪墨宇意識到這將是場很正經的談話,下意識挺直了背,突如其來的緊張感讓他沒注意到這是沙杜斯第一次開口叫他的名字,而且咬字非常標準。

  瓦達困惑地來應門,心想平常總直呼他名字的好友怎麼突然正經八百地叫他頭目?一見兩人牽手站在院子前的模樣心裡便明白了,微笑著對他們招手示意裡面請。

  「我想搬到墨宇那裡,和墨宇結為伴侶。」

  沙杜斯一進門就表明了來意,瓦達點點頭邀他們坐下喝杯茶,除了給予兩人祝福之外也問了沙杜斯為什麼明明他的屋子比較大卻是他搬到汪墨宇家?還有什麼時候去找他的父親們說這件事?

  沙杜斯回答完後,瓦達點點頭看來沒什麼意見,然後隨即轉頭看向汪墨宇:

  「那墨魚呢?說說你的部落吧,在那裡要結為伴侶的話有什麼規矩?你還有長輩在嗎?有沒有打算回家一趟告訴他們已經在這裡找到伴侶的事?」

  沒有料到瓦達會問到這些問題,兩人都愣了一下,沙杜斯緊緊握著汪墨宇的手想開口幫他擋下,汪墨宇卻伸出另一隻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安撫他、要他別擔心。

  這是一個頭目必須問的,汪墨宇明白。畢竟他對這部落來說是個來路不明的人,只是單純提供他容身之處當然沒問題,但如今他還要和部落裡的人結婚,身為頭目當然得把所有的狀況都弄清楚才行。

  「我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汪墨宇想了想,決定含蓄但老實地回答:「遠到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只知道我的家鄉和這裡很不一樣,那裡沒有紅色的月亮,只有一個白色的,而且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家。」

  沙杜斯依然緊緊握著他的手,汪墨宇用大姆指輕輕摩娑著這個男人的手掌,繼續不疾不徐地說:

  「我是爺爺養大的,不過爺爺已經不在了,我只剩兩個親人,一個是關係很遠很遠的姑姑,她人很好但是我們平常很少聯絡。一個是……爸爸。其實回不了家也沒關係,來這裡之前我發生了一些事所以也不太想回家,不是嚴重的事,我沒有和人結仇,我保證絕對不會影響到部落。在我的家鄉結為伴侶沒有太麻煩的規矩,和這裡差不多。」

  注意到他語句裡的停頓點,瓦達繼續問道:「你的父親現在好嗎?」

  汪墨宇的表情變得很微妙,他深吸了口氣:「應該還不錯吧。很抱歉,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的父親,我的家鄉有一點和狼族很像,就是不可以隨便批評長輩,所以這些事我也沒有跟沙杜斯說太多,可是將來會努力慢慢跟他說清楚。」

  言下之意就是父親這話題只會勾起他的負面情緒,他不想現在談,也不想跟沙杜斯以外的人談。

  雖然被婉拒了,瓦達還是點點頭、眼裡流露出讚許。

  汪墨宇雖然不太願意談,但該面對時也不會一昧逃避。既然他言談間想迴避的只有父子關係這種私事,瓦達心想那他就不再追問了,反正沒在外面和人結仇就好。看來自己沒什麼好擔心的,不然看沙杜斯前陣子的情緒起伏,他以為自己的好友還有得磨。

  瓦達伸手拍拍他們的肩膀說:「你們都很為對方著想,這樣很好,你們的長輩目前都不在這裡,我就以過來人的經驗跟你們多說幾句:將來生活不會像剛開始喜歡上時那麼單純,住在一起要儘量適應彼此的習慣,遇到問題要一起解決,伴侶是一輩子的事,如果吵架了要多想想對方的優點,不要一直想他有多討厭……」

  瓦達還在絮叨,汪墨宇已經忍不住神遊了起來。

  他突然驚覺自己和沙杜斯可說是還沒談戀愛就直接結婚了!

  作為朋友,汪墨宇可以說自己很了解沙杜斯的個性,但作為情人,他們其實對彼此還很陌生。比方說,他不知道沙杜斯會有光聽他說話就臉紅的一面。

  以前師長和朋友都曾說過他做事衝動、會憑一時興起決定事情。這次莫非也是?而且仔細一想,汪墨宇這才發現開口求婚的好像還是自己?呃……

  他該對沙杜斯說:「暫停,太快了,我們還是先談一下戀愛再做夫夫吧。」這樣嗎?

  ──噢不,他會被掐死真的。就算再怎麼包容他,聽到這種話沙杜斯肯定還是會掐著他的脖子用力搖晃的。

  這畫面光是想像就讓汪墨宇忍不住笑了。

  一直很注意他一舉一動的沙杜斯雖然不太明白他又怎麼了,不過看他笑了,也跟著揚起嘴角笑了。

  看著這樣的男人,汪墨宇心想:嗯,這衝動其實很美好啊。自己不會反悔的。

  瓦達已經習慣了來找他的新人都會沉浸在兩人世界裡,他非常淡定地繼續說了些想必也沒被聽進去的話,然後用力拍拍他們的肩膀喚他們回神,聽結尾的重點:

  「我認同你們結為伴侶,祝福你們早點有可愛的小獸人小哈達。」

  「謝謝,可是我們不會有孩子。」沙杜斯笑著淡淡答道。

  汪墨宇聞言微怔,心想這件事他只對沙杜斯語焉不詳地提過一次,該找時間向他坦白、好好解釋一下才行。

  瓦達也愣了,然後笑笑地說:「想要的話總會有的。」

  沒等汪墨宇反應過來,瓦達轉頭又對他說:「你快二十三歲了吧?比沙杜斯大一點,不過還是比我小,要是想念親人的話就把我當成哥哥,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

  這番話讓汪墨宇覺得溫暖,不過其中一句讓他驚訝得忘了向瓦達道謝:

  「什麼?沙杜斯比我小!?」

  「他比你小了一歲,也許將近兩歲,你不知道嗎?」

  「我沒問……不不,也不是沒有,第一次見面時問過,可是那時候他聽不懂我說什麼,我也還不會說他聽得懂的話,後來就沒問過了。」

  而且某人的身材和剛認識時面無表情的沉默穩重看起來像有二十五歲以上,於是他就直接這麼認定了……

  那個某人也震驚了,原來他有問過?

  看著臉上表情都有些驚訝的兩人,瓦達非常感興趣地問:「這樣啊,那你們第一次見面感覺如何?」

  一個覺得很驚恐,另一個只覺得眼睛很痛然後很火大。兩人同時乾笑著說很好很好,然後迅速轉移話題。

  閒聊了一會兒,瓦達又請他們一起喝了一杯酒,是部落公田種的大麥所釀成的酒。知道汪墨宇大概沒聽過這個傳統,瓦達向他解說這酒只在兩種場合頭目才會拿出來請人喝:一個是節慶祭典時讓族人一起暢飲,另一個就是當族人結為伴侶的時候。

  「喝下大家共同努力釀出來的酒,這是部落給你們的祝福。」

  酒喝完,瓦達就很識趣地揮手要他們快點回家去過兩人世界,這幾天難得真沒什麼事,他也想快點奔回安特身邊。

  兩人哈哈大笑一起離開,回家的路上一直牽著的手沒有鬆開過。

  烈酒讓汪墨宇開始亢奮了起來,他一直忍著在胸口莫名翻騰的衝動和擦身而過的族人打招呼、笑著接受他們的祝福,直到接近較少人居住的西邊,周圍都沒有人時,他終於忍不住抬起和沙杜斯十指相扣的手高舉過頭,朝斜掛在天上的太陽用中文大喊:

  「我們結婚了!」

  「我們結婚了!」沙杜斯也學他大喊。發音依然模仿得非常標準。

  汪墨宇愣了一下,隨即靠著他哈哈大笑,兩個同樣莫名興奮的人抱著笑成一團在雪地上滾來滾去,然後自然而然地親吻。

  在衣服沾滿雪花的同時,沙杜斯非常克制地結束了這個吻。他拉起汪墨宇,幫他輕輕拍掉雪塊,方才那股莫名的亢奮已經漸漸平緩了,兩人繼續牽手往家裡走去。

  「你剛才說的是什麼?」

  「噢,那句話的意思是我們結為伴侶了。」

  「我們結婚了。」沙杜斯又再學了一次。

  「嘿嘿……」這句話讓汪墨宇忍不住傻笑。沙杜斯學他說話的樣子、還有這句話都讓他心裡洋溢著一股甜蜜感,他搖晃著兩人十指緊扣的手說:「瓦達剛才說了好多話,跟我家鄉的證婚人好像,原來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哈哈……」

  沙杜斯也笑了。他還以為報告完就沒事了,原來結為伴侶這種事還是跟他想像中的不一樣,果然要真正經歷過才知道啊。

  「對了,剛才瓦達問的那個問題……老實說,我第一次看到你簡直嚇呆了,我家鄉沒有人會變成野獸。」

  「沒有獸人?那生活很辛苦吧?」第一次聽見這種事,沙杜斯有些吃驚。

  「還好啦,我們現在吃的食物大部份都是用養的。」

  「這樣也很好。」沙杜斯點點頭對此沒再多問,他比較關心另一個問題:「後來呢?」

  「後來啊……後來就覺得你是一個可靠又善良的好人。」

  「善良?你那時候真的沒想過我可能不單純只想當好人?」沙杜斯失笑。

  「沒有,我真的覺得你是我遇過最善良的人。」

  汪墨宇一臉無辜,沙杜斯一陣無力。他數不清自己第幾次被這個人打敗了。

  「那你剛認識我的時候,對我的感想是什麼?」換汪墨宇發問。

  「嗯……你是個很特別的人。」一直到現在,沙杜斯還是這麼認為。

  「真的哦?哈哈哈~那你現在還能回想起第一次見到我的感覺嗎?」

  「……眼睛很痛。」

  得意持續不到三秒鐘就被這老實的答案給打回原形。汪墨宇尷尬地笑著說:

  「啊哈哈……誤會一場嘛!好啦好啦,給你親一個。」

  他伸出戴著手套的那隻手勾著沙杜斯的脖子暗示他低下頭,然後在他的眼角輕輕啾了一下。

  「不痛了喔。」哄小孩。

  沙杜斯將頭轉個方向指著另一隻眼:「這邊也要。」

  「你這樣真的很像小孩子。」說歸說,還是再給他親了一下。

  「嗯,比你小一點。」他的小男人滿足地揚起嘴角,並不在意被調侃。

  「哼哼,哥哥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乖~」

  「呵呵。」

  牽著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回到家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jokerknight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